■以文为戈刘武专栏百年黄鹤

【出版日期】2011.12.05

【版次】第A15版(青未了)

【入库时间】20120110

【全文】

在我见过的百岁老人中,有一位名叫黄鹤,是个相当传奇的人物。

几年前的一个秋天,我回到老家,有熟人便介绍我去拜访一位百岁老人。老人住在汨罗市屈原农场一栋简陋的平房里,平房外就是一片菜地,家里相当简陋,没有任何装饰,地面是光秃秃的水泥地。

那老人就是黄鹤,他坐在一把破旧的竹制躺椅中,身材瘦削,棱角分明,两眼依然炯炯有神。也许没有人会想到,这个老人曾与孙中山、毛泽东、周恩来、蒋介石、程潜、陈明仁等风云人物共事或打过交道,并曾亲历驱张运动、黄埔军校革命军东征、第一次国共合作、抗日战争、花园口决堤、湘北会战、湖南和平起义等重大历史事件。

1897年9月,黄鹤出生在湘阴县一个农民家庭。23岁到长沙读书时,与毛泽东结识,参加过毛泽东主持召开的“驱张运动”秘密会议,并跟众多青年学子上街游行。

1924年春,他与陈明仁等一道考入广州陆军讲武堂,沙基惨案后并入黄埔军校第一期第六队,与蒋介石、周恩来等相识。那段时间,他连续三次现场聆听孙中山先生的讲演,多年后,他仍能将孙先生讲的故事眉飞色舞地复述出来。

孙中山病逝那年,他正随着蒋介石第一次东征,行至广东白茅花得悉噩耗,三军缟素,火线毕业,当上了黄埔三期学生队见习排长,从此开始了跌宕起伏的军旅生涯。“七七事变”后,蒋介石在南昌亲自召见黄鹤,让他去河南20集团军“卧底”,在保定顽强抗击日军。后从石家庄退至郑州,在日军步步紧逼下,目睹蒋介石电令在郑州北的花园口掘开黄河大堤,淹没万顷良田和无数百姓。这一事件也让他备受刺激和煎熬,为他后来的人生道路转折埋下伏笔。

黄鹤一生中做的影响最大的事便是他亲自参与并组织的“南京哭陵”事件。当时,抗战胜利后,全国希望和平,但蒋介石却想趁机消灭异己,实行独裁统治。为表示抗议,1947年7月6日,黄鹤率驻南京的600多名将领,来到中山陵拜谒。他们燃放鞭炮,向孙中山陵鞠躬、默哀后,黄鹤当场宣读了祭文:“列强未倒,军阀未除,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,民族仍存灭亡之患……”当时,众将官们一个个声泪俱下,声震原野,整个活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。次日,除《中央日报》外,全国各地大小报刊纷纷报道此事,黄鹤一时获“哭陵将军”大名。

哭陵的举动惹来杀身之祸,7月11日半夜,黄鹤匆匆逃离南京,到武汉投奔陈明仁“避风”。

此后,黄鹤随陈明仁一同起义,迎接长沙和平解放。解放后,他遭受错误处理,过了25年铁窗生活,直到1975年毛主席亲笔批示黄鹤无罪。出狱后,他回到屈原农场,开始了采菊东篱下的乡居生活。1983年他当选为湖南省政协委员,任省政府参事室参事。次年在黄埔军校成立60周年座谈会上,他欣喜地拜见了师母邓颖超,并与侯镜如、杜聿明等校友相会。

我见到他那年,老人已经100多岁。岁月沧桑,风云过眼,似乎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和精神,他坦然平静地跟我交谈,看淡云卷云舒。2003年7月,他在屈原农场病逝,享年107岁,是中国大陆最后一位辞世的黄埔一期学员。

前些日子我翻看黄仁宇的《黄河青山》,便不由得想起了这位老人。诗人贾岛曾说:“青山万古长如旧,黄鹤何年去不归?”另外崔灏有诗云:“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”,似乎都是专门写给这位老人的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