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”的《牡丹亭》
【报纸名称】:
【出版日期】2012.10.14
【版次】第A03版(今日聚焦)
【入库时间】20121205
【全文】
本报记者 李传玉/文 周舟/摄
10月10日晚，昆山遂园，实景园林版《牡丹亭》成功首演，在昆曲发源地昆山，引起强烈反响。
曲折的“回家”路
“昆曲的灵魂应该在这片土地上。”当晚演出之前，饰演柳梦梅的主角张军说，“这么多天来，心里总有一种昆曲回家的感动。”
600年前诞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昆曲，曾经辉煌过，影响遍及全国，被誉为中国戏曲的母体；也曾衰落过，淡出了快节奏的生活。然而，昆曲的家乡人和热爱昆曲的人们，却一直在坚守，尤其是2001年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“人类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” 昆山人不后，断努力将其传承并发扬光大。
在昆山，人们以各种形式纪念、保护和传承着昆曲，有政府的引领，有民间的力量；有文人的耕耘，有学生的声音。单就近几年而言，昆山提出打造“昆曲的昆山”，引领着保护和弘扬昆曲的力量聚沙成塔。出资编纂《昆剧传世珍本全编》等著作，以及文化界的研究、探索和演绎，培育了优良的土壤。杨守松历经多年创作的《昆曲之路》、《我的浣纱记》在仿古的“玉山草堂”首演等，无不赢得界内高评。昆山“小昆班”在各区镇开花，频频摘得“小梅花”奖，并出国演出。昆曲堂名班“昆玉堂”成立并开班授课，学唱昆曲有了去处，让昆曲与百姓更近了。
今年年初，“梦回昆山”实景园林版昆曲《牡丹亭》创意初成，演出单位选择了在上海朱家角古镇连续推出100场实景演出的张军昆曲艺术中心。张军被誉为“昆曲王子”，他传承和弘扬昆曲艺术的方式与昆山让昆曲回家的理念一脉相承。5月份，双方开始洽谈合作，演出地点选择了亭林园后山的遂园景点。与此同时，经过江苏省昆剧院、苏州昆剧院等单位多次严谨论证后，展开了场地施工，以及音响、服饰等道具的采购与审核。9月中下旬，张军带领演职人员进驻遂园。“我非常感慨，我所从事的艺术姓‘昆’。”张军说，当他在昆山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，有机会带着《牡丹亭》和园林实景的表演样式回到昆山，这一刻，他有一种梦回“牡丹亭”、梦回昆曲刚刚起源时期的心灵感悟。演出前，张军在昆山文化人士的配合下，每晚都在遂园里找寻，杜丽娘应该从哪里游园？柳梦梅在梦中应该从哪一棵树下流转出来？周围的花花草草、一山一水，该怎样与演员的情感碰撞？
就这样，昆曲在曲折的道路上回到了家乡。
独一无二的演出
虽然昆曲《牡丹亭》的演出版本很多，也不乏园林实景的表现手法，但遂园版却是独一无二的。“与上海朱家角相比，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意义，因为昆山是昆曲的发源地，这是其他地方无法取代的。”演出运作方负责人孙静告诉记者，这次昆曲实景演出，是目前全国范围内体量最大的，包括场地、演员阵容等，如此大规模的实景再现还是第一次。“遂园版与朱家角版相比较，而且与1598年汤显祖时期的园林表演相比较，相同的是作品中与中国传统文化一脉相承的精神。”张军说。然而，诸多的不一样，比如开场的时间、周围的环境、夜晚的情绪、观众的需求，都注定了遂园版是独一无二的。“排练当中，我们被这个园林所感动，园林仿佛也有了灵性和生命。”张军说。
园境即曲境，曲境即园境，园境曲情两依依。园林巨擘陈从周设计的遂园，傍山依水，动静皆景。陈从周特别推崇昆曲，称之为“幽兰”，说园林与昆曲本是“姐妹行”，园景与曲景不可分也。陈从周还在《昆曲带我学园林》一文中回忆，童年时听俞振飞先生父亲粟庐老人的唱片《辞朝》，第一次尝到了“昆曲味”，把小小的灵魂引入到诗一般的梦幻境界中，从此对园林的感触便不同了。在《牡丹亭》的《游园惊梦》中，陈从周从曲情、表情、意境、神韵，体会到了造园艺术与昆曲艺术息息相通处。他还说：“园林与昆曲如果停留在形式上，而不从精神上去研究，得不到中国艺术的超越性。”
昆曲走进遂园，回归家乡，岂不正是一种精神上的暗合和超越？
“我就是那剧中人”
情不自禁，还是再回顾一下当晚的演出吧。“琴箫吟”起，蓑笠翁划着小船从桥下穿过，来到眼前；灯光亮起，杜丽娘和春香翩翩而至，一声“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？”把人引入曲境；柳生转出，与杜丽娘偶遇，注定了梦中情缘；人鬼幽媾、还魂回生，生生死死的爱情永恒定格。
文学作品中，爱是永恒的主题，因爱而死、因爱而生。谈及演出前后经历，张军说，他一直有一比，每一次新的表演，就像生个孩子一样。《牡丹亭》虽然演过100场了，音乐、剧情、结构都已烂熟于心，但是因为来到昆山遂园，这个戏等于是从头再来。“可以说，我就是那剧中的人。”张军说。
热爱昆曲的人又何尝不都是那剧中人呢。当晚演出过程中，人们始终屏气凝神地欣赏，“自己也仿佛来到了‘牡丹亭’。”一位曲友说。最后的《回生》一目里，当杜丽娘打着伞从水上走来，观众不由自主地站起鼓掌，这几乎是全场唯一的一次鼓掌。那是因为感动，看到忘我的境地，担心掌声破坏了气氛。
透过观众的感动，我们看到了昆曲新生的希望。昆曲走到今天，其实已经非常完美了，但时代的变化，会让观众在欣赏昆曲时，审美需求也在发生变化。“所以，这也是我们在传承和发展昆曲时的一种独特的心理状态。”张军说。实际上，遂园版《牡丹亭》呈现出的昆曲尚不能称为“原汁原味”，无论是服饰、灯光等，还是从室内搬到园林，都是一种迎合现代需求的尝试，更不用说音乐、舞蹈的改编，以及对剧情结构调整的探索。但是，哪怕《牡丹亭》从明代走过来，它依然有着多种的可能性和包容性。所以，我们鼓励尝试和探索，尤其是在昆曲生存依然艰难的时代，传承和弘扬需要这样的勇气。
当晚的遂园让《牡丹亭》呈现出全新的、与众不同的气质。“要让观众能够看到一个他们喜欢的戏，并且从这样一个整体的氛围里面能够感受昆曲的美，以及《牡丹亭》故事里面那种爱情的永恒和人性的永恒，这就是昆曲给予我们的机会吧。”张军说。
通过这样一个形式，让群众能够接受这样高雅的艺术，在接受中迸发出情感的火花，如此，艺术才能走得越来越远。事实证明，实景园林版昆曲《牡丹亭》的表演，已经做到了很好的开端。
“我”的《牡丹亭》，昆山的《牡丹亭》。为昆曲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、很长的路要走，只有当我们把自己看作剧中人，在热爱中坚守，不断探索、不断追求，梦想才能开出绚烂的花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