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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安石的“除旧岁”

作者: 出版日期:2008.03.07 点击数:0

【报纸名称】:阿坝日报

【出版日期】2008.03.07

【版次】第6版(六)

【入库时间】20110412

【全文】

随笔两篇★陈大华

我记忆中的春节,就是农历正月初一到十五这段快乐的日子。大人和孩子们都非常高兴,好像时间的自然更新,也会让他们的命运自然更替一样,因此,“去旧迎新”就成了一种普遍的心里暗示,命好的富人,希望自己更富,命不好的穷人,希望自己不穷。这种预期,把“年”的交替作为对命运的一个结算周期,年复一年,世代相同。岁末的时候,即便是穷人,也要在自家的门上贴幅对联,写的都是些祈求荣华富贵,财源广进的话。窗外,也是要挂灯笼的,灯笼一定是大红的,表示来年红红火火的意思。是乎新的一年来了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这种最基本的生存愿望,与一个叫“年”的虚无的时间概念媾和,便生出一大堆温馨的礼仪和习俗来。且不说腊月里香喷喷的“腊八饭”、神神秘秘的“祭灶神”、尽自家之力来铺排一顿的“年夜饭”。还有从初一到十五,各项约定俗成的祭祀、拜年、串亲、社戏娱乐等活动。单是年三十晚上,长辈给孩子在枕头下放压岁钱这种仪式,就足以让天下的孩子,用一生的时间来品味。因此,从民间的春节活动可以感觉到,老百姓对“旧岁”是满怀深情,依依惜别的。春节的各项仪式在强调时间的唯一性以警示自己的同时,又以喜庆的氛围巧妙地弥合了心中的断裂感,这是东方人的智慧。

“春节”的确是个好东西,她好像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块可以把玩的美玉,几千年来,这块温润的玉石,沁透了一代又一代人从黄皮肤下渗出的油渍、汗和体味。一闻就知道这是东方的玩意儿。

先说王安石的《元日》。

宋代王安石在过春节时候,一高兴,以《元日》为题作诗,诗云:“爆竹声中除旧岁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千家万户瞳瞳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”。虽然这首诗受到历朝历代文人的称颂,民间也常把《元日》这首诗的句子摘为春联。我斗胆批评一下,觉得这“爆竹声中除旧岁”的“除”字,用力是太过了点,从民间的习俗看,老百姓并没有把“旧岁”恨到要“除”的地步。没有旧岁,哪有新春?足见王宰相在当时,是缺了点文人的涵纳与圆融,这大概与当时的心境有关。

宋熙宁年初,王安石召为翰林学士侍从,深得宋神宗赏识。熙宁三年(1070年),王安石从参知政事,升任宰相,开始大力推行改革,史称王安石变法,其目的在于富国强兵,扭转北宋积贫积弱的局势,巩固地主阶级的统治。他指出“政事所以理财,理财乃所谓义也”、“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,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。”提出理财是宰相要抓的头等大事,阐释了政事和理财的关系,强调只有努力发展生产,才能解决好国家财政问题。继而推出了一系列的变法措施。诸如农田水利、青苗、免役、均输、市易、免行钱、矿税抽分制等一系列的新法。并亲自撰写《周礼义》、《书义》、《诗义》,为学校教育改革提供新的教材。王安石变法,是中国历史上一次难得的机遇,可惜流产了,与清代的“戊戌维新”变法十分相似。但是政治是政治,诗歌是诗歌,应当分开来说。

王安石创作《元日》,是他身为宰相,推行变法的时期。诗中流露出变法革新,志在必得,春风扑面的心象。诗的第一句点出“除旧岁”,末一句又强调“换旧符”,足见其对推行变法是多么急迫。王安石首先是政治家,历来政治家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,总是喜欢用狠劲的,正如他诗中的那句“爆竹声中除旧岁”,这“除”字就用力太狠,不免要伤其诗美。“除”字有消灭、斩断、根除的意思。一般的诗人为新年题句,是不会这样咬牙切齿的。我经常去农家转悠,看他们贴在门上的春联,许多人家写的是“鞭炮声中辞旧岁”。我就感到这“辞”字好,“辞”字表现出的是一种谦恭、礼让和风度。或许这就是文人与政治家之间的差异。当然,这也不能全怪王安石,谁让他既要当宰相,又要作诗人呢,他不这样写,就不是宰相诗人王安石了。当王安石卸去宰相,归隐田园之后,他的诗歌创作也有了很大的变化。他陶醉于山水田园,艺术表现上臻于圆熟,“雅丽精绝,脱去流俗”。写出《泊船瓜洲》、《梅花》等意境幽远清新的佳作。对王安石后期的诗歌,我还是比较喜欢的,讲他的《元日》不是评诗论艺,仅仅是因为这首诗,与我对春节的理解有出入,不吐不快罢了。

怀念寒冷

每年春节前后,我都会在家里生一盆炭火取暖,川西北在这个时候阴冷多雨,不宜出门,灰朦朦的天空,湿乎乎的路面,很影响心情。若在屋里生一盆炭火,不但屋子里温暖,炭火的颜色像熟透的橘子一样彤红,你坐在它的身边,就不舍离去的,心情,也像一只放在火塘边的板栗,俞烤俞香。

唯有前年的冬天过于温暖,好几日白天的温暖竟高达17摄氏度。在冬至节的时候,曾与家人商量,买点木炭回来取暖,但是冬至期间并不冷,不必烤火的,去问过炭价,上好的炭每市斤1.8元,次点的炭1.6元 。炭价是问了,并没有买,原以为冬寒来得晚一些,等到天真冷的时候再买炭。出乎意料,一直等到立春了,也没有等到往年冬天惯常的寒冷来。都已是腊月二十六,马上就到年三十。每年的三十夜,对我别有情意的,不仅仅是因为三十夜是一年的最后一天,更主要的是,从我有记忆开始,三十夜便是我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,而且这快乐又与炭火有关。

小时候我的家境并不好,但是年夜饭总是要好好吃一顿的。母亲把熏制的黄麂肉、野鸡野兔、竹鸡斑鸠、豆腐干和腊肉,放在一口大锅里煮熟,然后把野味撕成条状,码放在盘子里,待其他的菜品做好了,一起摆上方桌,须上灯之后才开饭的。小街上的红灯笼一盏一盏地亮起来,孩子们就知道回家去吃团年饭了。我们最喜欢吃烟熏的野味,这些野味都是父亲狩猎而来的。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,饭菜都特别香。父亲是一直要饮酒的,平时很严肃,据说他年轻时的酒量很大,母亲虽不善饮酒,在这样的日子,她也会饮一小杯,如果我们想尝尝酒的味道,父亲在这一天也不会干预。母亲曾经说,年三十这天,不能生气,不能吵架,不能说不吉利的话,要高高兴兴送走一年最后一天,不然,一年都是不快乐的。到了晚上,两盆炭火把屋子照得红彤彤的,我们围着火盆摆龙门阵,母亲还在厨房里蒸包子,那是为来年的前三天准备的食物。等到包子出笼的时候,那热气腾腾的香气流窜过来,凭着香气,我们就能辨别出是香葱肉馅,还是豆腐馅的包子。我很喜欢把豆腐包子放在炭火上烤,让里面的油渗出来,包子皮黄黄脆脆的,一口咬下去,能听到碎裂的声响,接着就是一股豆腐的奇香扑鼻而来。

我们家里年三十晚上的炭火是不用熄灭的,红红的炭火与我们相互厮守,我总是最后一个守在火盆边的人,即便是瞌睡来慌了,眼皮张不开了,也不肯睡去。因为我听母亲讲,她年轻的时候都要在年三十的晚上守岁,在这天晚上你守的时间越长,你就活的越长。那时我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,只感觉这是一年中最快乐,最神秘的夜晚。

这些年来,每到岁末,我都会在家里燃起两盆炭火,然后一直守岁到新年的凌晨。岁月该带走的都带走了,许多儿时过年的场景和细节,都会在年三十的晚上,趁我睡眼朦胧的时候,借着炭火的余光为我上演一遍。我知道,人生的许多东西是不可以重来,是永远无法逆转的。每年在同一时间,以同样的心情默对炭火,挽留自己,送度岁末,这是我唯一可以复制的场景,如同人生的道具。

前年这过分温暖的冬天,决意要改变我多年的习惯了。

我如何面对将是没有炭火的,2006年的最后一个夜晚。万万没有想到,我竟成了一个在温暖里怀念寒冷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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