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显祖的“七免”:――读汤显祖的《诀世语七首》

【作者】 杨友祥

【出版日期】2009.07.02

【版次】第四版(专版、广告)

【入库时间】20110110

【全文】

《汤显祖诗文集》卷十六中有一篇题为《诀世语七首》的诗。诗中，汤显祖吹响了破除丧葬陋俗的号角。简要地说，汤翁的丧葬观是摈弃繁文缛礼，节俭办丧事，具体说来就是要后辈做到“七免”。

一是免代哭。汤显祖在这首诗的小序中认为，儿女孝敬，当然会对长者逝去而痛哭流泪，这是性情中应有之事，他反对的是请人代哭的旧礼俗。这种礼俗现在在某些地方还存在，美其名曰“哭录”。所以，汤翁写道：“善哭已无取，佞哀非所怀。帷宫都遏密，偏觉有余哀。”前两句是对请人代哭礼俗的批判，认为那种不发自内心的故意做作的哭泣哀鸣，是不能慰人心怀的；后两句则进一步说，如果连孝帐（帷宫）都禁绝（遏密），那才更是哀思绵绵。总之，汤翁要求后辈对仙逝者不必虚情假意，而应该真情流露。

二是免僧度。请和尚道士念经做道场，有些人认为这是为死者超生极乐世界做功课；还有做“七七”的习俗，每隔七日祭奠死者一次。汤翁认为：“便作普度事，都无清净僧。洒水奉心经，聊为破暗灯。”汤显祖平日与僧佛人士交往甚多，为什么也反对请僧家做法事呢？对此，他在诗前小序中明确指出，他愿与德行高尚的僧人来往，但最厌烦这些俗礼，因此希望后辈不要囿于俗礼，只要“念心经数周足矣”。

三是免牲祭。汤显祖在第三首诗中写道：“豕首刺高天，羊子随堕地。何当魂魄前，作此不净事？”在此诗前面，汤翁写了一段文字表达自己对用猪、羊等牲畜做祭品的愤懑之情。首先他认为“肉食而鄙”，这里并不是简单地反对吃肉，而是借用春秋时期曹刿说的“肉食者鄙”来讽刺当官不为民作主、眼光短浅的风气，表示自己活了67年都不愿做此种人的意愿，因此不要用牲畜来祭奠；再则他认为屠宰牲口有孽报，而且“腥污涂藉，大非清虚所宜”。基于此两点，汤翁“止求蔬水见遗”，要求后辈用果蔬清水来祭祀就可以了。一颗淡泊清净之心灵，跃然纸上。

四是免冥钱。无论在影视画面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，谁都可以看见在送葬时大把撒纸钱大量烧“金元宝”“银元宝”的情景。对此，390多年前的汤显祖就是极力反对的。他写道：“生不名一钱，自分作穷鬼。峨峨金银山，不如一端绮。”前两句说自己一生清苦，没有贪取不义之财，虽然死后也可能成为穷鬼，但心甘情愿；后两句说，即使死后把“金元宝”“银元宝”堆得像山一样高，也还是不如生前一匹细布来得实在。这就是汤翁厚养薄葬思想的真实表露。

五是免祭文。在普通百姓中，为逝者写祭文等事较少见，但在地位较高者或文艺界中，开追悼会念悼词或撰祭文写墓志铭的现象则比比皆是，而且文章动则数千言，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，褒扬赞美之辞洋洋洒洒。对此，汤显祖也有自己的观点。他说：“不烦奠者苦，我代作斯文。昨日已陈迹，今日复何云？”汤翁代作的奠章即祭文共41个字（包括标点符号为50个），何其精炼。祭文中有“兹陈素筵，附于兰菊，用妥灵心”三句话，翻译过来就是“现在摆上几桌素菜，献上几色兰花和菊花，用来告慰逝者在天之灵”，短短数语，包含了不尽的缅怀和哀思，何其情深！

六是免崖木。人死了，当然要用棺木盛殓，而且还要选好的墓地安葬。对此，人们还有诸多讲究，如棺木要材质好，以楠木为最，柏木次之，即使用普通的杉木（又叫“沙木”），也要12个兜的，唯其结实厚重也。汤显祖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呢？他的第六首诗是：“千祀同一土，随宜集沙板。阔崖无厚质，虚花诳人眼。”都是埋在土中，有沙木板材即可，至于墓地也不要讲什么风水选什么高峻的崖边，因为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。汤翁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。如果那时推行火葬，汤翁肯定是积极拥护者。

七是免停丧。停丧即入殡后久露而不埋葬，这是古已有之的旧礼俗，原因很多，主要还是挑选和修建墓地。《红楼梦》中即有停丧49天的做法。汤显祖认为：“世故不可测，随在便安置。借问地上人，安知地中事。”所以他要求后辈在他谢世后“无久留”。

汤显祖的《诀世语七首》写于他去世前的几个月，不但得到家属的贯彻执行，也得到后人的称赞，明朝著名学者沈际飞评论此诗“大破结习”、“宜著为令”、“达哉达哉”。对于今人来说，我们要按照汤显祖的“七免”办事，积极破除隆丧厚葬的奢侈豪华习气，努力让丧葬礼俗回归人性，营造生态环保的丧葬新风尚。杨友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