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化奶时代的文学样本
【报纸名称】:
【出版日期】2013.03.23
【版次】03: 阅读天地
【入库时间】20130520
【全文】
——评聂作平人文地理随笔《一路钟情》
这是一个不安分的人,写下的一些不安分的文字。已经记不清是聂作平第多少部作品了,之前,他写过诗歌、小说、随笔、剧本。无论哪一种体裁,他都得心应手,而无论哪一种形式的写作,都始终贯穿着他诗人的形象。
诗人的灵魂大抵在远方。《一路钟情》的自序显示,年轻时,聂作平对远方充满着浪漫的情感。但是,他却被沉重的现实生活“钉在了盆地一角”,只能在夜晚的孤灯下借着地图册一次次享受漫长的神游。书斋中的旅行,让他对远方产生了肌肤相亲的感情。多年以后,地图册上熟悉的旅途终于在他脚下展开,在35岁时,他开始去完成一次理性的验证。于是,他收获了更真实的印象,并在感受那种“迥然不同的生存与呈现”中获得了升华。《一路钟情》就是他十年行走的见证,是他灵魂之旅的呈现,更是他诗人气质的镜像。在这部人文地理随笔集中,聂作平以诗人的自觉锤炼语言,精心选择切入角度,并始终保持了一份诗人的悲悯情怀。
本书中,聂作平一以贯之地保持着他那汪洋恣肆、优雅细腻的语言风格,既充满激情,又不乏深刻。他对语言有一种天生的敏感,寥寥几笔,便勾画出栩栩如生的细节。《盘旋在云端的隐秘通道》一文中,聂作平这样形容觉巴山行路的艰难:“汽车像一只甲壳虫,顺着公路这条云端里荡来荡去的丝线在小心地爬行。”同一篇文章中,他写屋顶升起的炊烟,以“婉约自在的宋词”作比,形容其“自由而舒缓”的形态,别致而恰切,让人过目不忘。聂作平不但擅长以略带夸张的比喻呈现纤毫毕现的细部,也精于用流水般的语言营造充满韵律的味道。《故乡赵化古镇的几个片断》是这样开头的:“冬天里难得的好阳光如同金子一样洒在起伏的楼阁上,那些古老或新生的窗棂也便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意。”长句那舒缓的节奏,赋予这段话音乐的意韵,这恰好与古镇那种恬淡、慵懒的气息相吻合。
一个不落俗套的切入,既能吸引读者的目光,又可让作者本人获得势如破竹的写作快感。很多时候,我们绞尽脑汁无从下笔,然而,一旦找准切入点,便如有神助,笔吐莲花,一气呵成。聂作平的切入方式总有些与众不同,折射出他对于文学理想的坚持。他从不拘泥于一景一物,而是以高屋建瓴的视角,把表现对象放在一个更加宏阔的背影下加以审视。比如写荔枝,他却先确定历史和世界这两条坐标,从公元8世纪写起,然后锁定那个时候全球三座著名首都之一的长安。在尽述长安城的繁华之后,他才笔锋一转,“要想最直观、最能见微知著地体现盛唐雄风和这个伟大帝国的物力和人力,其实只需一种水果就够了。”于是,荔枝便水到渠成地被推到前台。与此相类的是,写冬虫夏草,他却先把目光投向一个与之相关联的人——蒲松龄。这种切入方式不仅新颖独特,让叙述产生一种引人入胜的力量,而且透露出作者活泼的思维与丰厚的学养。
以优美创意的文字,呈现人生旅途之佳景,这是珠联璧合的一件事。但聂作平决不仅仅是做风景拷贝工作。事实上,他笔下的境界,并非目力所能及。书中那些为数不多且支离破碎的自然风光描写,不过是个人表达的物理容器。他对于历史的思考,对于生命的关怀,才是最主要的。《呼伦湖:北方第一大泽》中有一段关于黄羊在迁徙之路被中断后的表现:“曾有不少迁徙中的黄羊奔跑到铁丝网上,它们听着铁丝网另一端的同类的呼唤,竟然奋不顾身地冲向铁丝网,想要从上面越过去。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——它们一次又一次的跳跃只换来了头破血流,不少黄羊活活死在国境线的铁丝网上。这些渴望故乡的生灵,最终惨死在与故乡只有一网之隔的异乡。”诗人的悲悯情怀,在《太行山,把最美的一段留给了河南》一文中有更加淋漓尽致的体现,他以深情的笔触表现了太行山人异常艰辛的生活,以及面对苦难的坚韧执著精神。这是一些抚摸灵魂的文字,深邃而温暖。
这已不是《红楼梦》的时代,也不是汪国真的时代。文学既不需要那么深沉,也不能过于浅薄。这个时代需要“舒化奶”,有营养,好吸收。聂作平恰好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,他的文字,深入浅出,雅俗共赏,他的书也因此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文学样本。